陆延说到这,底下飘过去一行字。
有观众发:后面那把电吉他不错啊,好琴。
陆延直播的镜头正好对着那堵挂着琴的墙壁。
琴露出一半,大g的标志露在外面。
观众又发:唱得那么好听,弹一个呗?
这位观众发完,其他人也跟着开始刷:啊!弹唱!好主意!
陆延从上公交车开始调整的情绪在看到这些刷屏的时候又落了下去,他脑海里一句“老七”和一句夹杂着酒瓶劈裂声的“你不是挺横吗”左右耳不断交替在一起,最后这两句碰撞、撞成一片嗡嗡声。
换成平时,弹一个就弹一个,没多大事。
但他今天是真没心情。
这帮观众情绪来得快,几句话一带动就开始刷屏。
有刚才刷礼物的不满意,把自己当大爷,开始刷一些不太和谐的话:都给你刷礼物了,干什么啊,就不能弹一个吗。
陆延所有控场能力在涉及到“弹唱”的那一刻分崩离析,他明明可以说‘今天不弹,时间也挺晚的了,隔音不好怕吵到人,改天吧’这种场面话圆过去。
但他没有说。
他胡乱说了几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就在直播间一片混乱当中,镜头里由远及近出现另一个男人,由于高度原因并没有录到男人的脸,只能看到他一只手里夹着根烟,手指指节曲起,等走进了,那只手越过主播,近距离出现在所有观众眼前。
然后是和那根烟一样嚣张懒散的声音,那个声音说:——“不能。”
那声音又嘲弄一声:“逼你刷了吗。”
“刷了几毛钱?”
肖珩说话没带任何脏字,但气势摆在那里。
刷礼物的那位大爷感觉自己遇到了真正的大爷。
肖珩说完,又问陆延:“还播吗。”
陆延摇摇头说:“下吧。”
肖珩用夹着烟的那只手去点关闭直播。
手机屏幕回到直播大厅页面。
气氛一时陷入寂静。
肖珩手里那根烟的烟雾顺着往上飘,一直飘到他鼻尖,陆延烟瘾也泛上来。
肖珩会意,他站在陆延面前看着他说:“没了,这是最后一根。”
陆延去摸自己口袋,也是空的,只摸到一个打火机。
他烟瘾其实不重,之前为了保护嗓子萌生过戒烟的想法,虽然他这嗓子在以前玩吉他那会儿怎么抽烟都没什么事。
只是乐队解散之后事情实在太多。
——四年前从医生嘴里听到他可能弹不了吉他之后,接踵而至的整整大半年的空白是他人生的最低谷。四年后,以主唱的身份继续组乐队,乐队濒临解散又是另一个低谷。
陆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可能只是需要一口烟。
他一只手搭在肖珩手腕上,将他的手往自己这边拉,他指腹摸到肖珩突起的那块腕骨,然后陆延身体前倾,靠过去,就着的他的手轻吸一口。
那根烟上滤嘴微湿。
是刚才肖珩被咬在嘴里的地方。
等陆延把那口烟吐出去,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事,他松开手,心想该说点什么,说点什么。千言万语最后化成一句:“我……我弟弟以前是个很牛逼的吉他手。”
肖珩手里那根烟明明还剩大半截, 却无端地觉得夹着烟的指腹隐隐发烫。
陆延忽然抓住他的手凑上来抽烟的那一刻, 他能清楚地看到陆延高挺的鼻梁, 低垂的眼,以及睫毛煽动时、覆在眼底投成的那片阴影。
陆延说完,喉结动了一下。
然后又说:“不光牛逼, 还特别帅。”
陆延这话说得很明显,简直就是“我有个朋友”的第二种版本。
陆延:“我弟弟,舞台王者, 吉他天才——”
这人没完了还。
肖珩打断道:“吹到这就行了。”
陆延话题止住, 他沉默一会儿,舌尖还残留刚才那股烟味。
有点干。
他不自觉地用舌尖去舔下嘴唇, 在这种窒息的干燥里,他开口说:“你知道霁州吗。”
肖珩刚才看过他身份证。
霁州。
他不知道, 但很明显,那个拍身份证都能染发戴耳环的地方应该好不到哪儿去。
“你刚来那会儿是不是感觉下城区挺破的?”陆延目光放远, 盯着面前那堵空白的墙说,“可对我来说——下城区真他妈是个好地方。”
陆延闭上眼,眼前仍然能浮现出霁州混乱又萧条的街道, 走两步就是一个污水坑。
爷爷去世后, 他被接到远房亲戚家——没人愿意白养一个孩子,那位和善的老人也明白,所以老人临终前把辛苦攒了大半辈子的那点积蓄包在一块洗到发黄的白布里,颤巍巍地交到亲戚手上。
葬礼刚过,陆延被一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