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卫姌摇头道。
桓启低头,下巴抵在她的发上,身体有些放松,藏在心里的话,对谁都不能吐露,只有在卫姌面前,才不需遮掩,“现在便是我想退也是不能了,只能争到底,赢了自然好,输了只怕未必能保命。”
卫姌闻言一怔。
桓启又道:“可我若是败了,只怕那些人还要迁怒江夏卫氏,所以我不能败,只能赢下来,你也别怕,回去住些日子,等我这里安定了马上就去接你。”
卫姌听他说得简单,但历来像桓氏这等门阀若内里争权,凶险非同一般,她本想劝两句,可想着桓启一向强悍霸道,若桓家另立家主,谁又能容得下如此强势的他。这是一个根本无解的局。
卫姌想得入神,这时船身摇晃,她不禁抓紧他的衣服。
桓启亲了下她的额头,道:“别怕,我不会输。”
作者有话说:
二七二奉药
翌日, 战船连舫在汉水南岸登陆,全军下船,桓温的病榻从船上由十六个军士合力抬下, 四平八稳没有丝毫颠簸, 医师随后就上前对桓启说养伤需静养,不可再赶路。桓启略一思索, 看向上游,离开渡口,在前方不到四里远有几座木寨,扼水陆要道, 是水军驻军之处。
当夜全军入寨中休息。桓启在营中查看战报,退兵行船这段日子,北秦也发生了大事,苻健原就有病在身,此次拖着病躯在长安与桓温排兵布阵斗了一回,虽然获胜,但苻健病情越发严重, 已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 眼看着没几日可活了。桓启看完叹气,“倒是可惜。”
过了一夜,清早时分, 侍卫在门外急促敲门道:“周长史有急事请将军过去。”
长史周越是桓温最为倚重的幕僚,桓启闻言立刻清醒,换了衣裳就走出去。到了东边最里一处小院, 正是桓温养病所住, 外有严兵护卫, 内有仆从医师药童十数人。这些日子桓温昏迷不醒, 每日靠汤药吊着,身边所有服侍与近身之人都是他亲信近随,桓启未曾安排沾手,也有避嫌之意。
桓启来到厢房,周越正在门外候着,道:“大司马刚才醒了,要见将军。”
桓启问怎么回事,周越道:“刚才我来时说了几句北秦之事,大司马就睁眼过来。”
两人正说着,医师从里走出来,面上微露喜意,身后跟着的药童手里端着个漆木盘,上面放着两个小碗,一个残留点汤药,另一个则剩下半碗清粥。医师走到一旁,低声对桓启道:“颅内的伤最是难测,脉象洪大而实,内伤蓄血……”
桓启听得不耐烦,截住他长篇大论,问道:“到底如何”
医师犹豫了一下,道:“瞧着仍不大好。”
桓启压着性子,心道幸而昨日一下船就已派人去找太医,口中嘱咐医师多注意着,他脚步放轻走进厢房。
屋里苦涩药味浓郁,桓温躺在榻上,背后垫着引枕,身子略抬高了些,他抬了下眼皮,见桓启进来,喉中如含着浓痰似的,艰涩吐出一个字:“坐。”
桓启坐于榻前,唤了声父亲。
桓温有气无力,道:“莫效小儿形态,这些日子做的事都说给我听。”
桓启将临危受命,将洛阳交于谢宣,急赴蓝田安排退兵的过程全说了一遍。
桓温闭上眼,呼吸重了两分,许久又睁开道:“此次北伐能夺回旧都已是天大的功劳,洛阳深陷北地,若不派重兵固守,北秦没那么容易罢休,留给谢家头疼去,做的不错,广陵藏兵,意在北秦还是荆州,还难说。”
缓缓说了这一番话,桓温皱着眉,脸色更白了些,他眼珠动了下,看向桓启,“接下来你还有何打算”
桓启默然。
桓温面上勉强一笑,道:“有什么可避忌的老子死了,儿子就该分家产了。”
桓启一听这句,更加不能接口,只道:“父亲多虑了,还没到那个时候。”
“我身上这些伤自己最是清楚,你也不用拿好话来糊弄我,苻健那个老东西,借病引攻城,一半是假一半是真,如今他真要快死了,他那儿子苻升看着不是块好料,只怕保不住他打下的江山……”桓温喘了两口气,道,“自古都是如此,我也该考虑桓家这份家业交给谁了。”
桓温一抬眼,又扫了眼桓启。他几个儿子,只有桓启没受过他教养,偏偏各方面都胜过其他几子,是承继家业的最好人选。
“你少了一份好姻亲,无人在朝中为你说话,我一闭眼,你大哥就要以名分大义压你,你能如何”
桓启脸色格外平静,道:“此事我们早有约定。”
桓温骤然睁开眼,怒道:“约定算个屁,此一时彼一时,我若无恙,还能给你安排铺路,现在是今日不知明日事,你真要为个女人断送前程”
桓温气喘咻咻,人已经倒仰下去,桓启忙上前扶住他,在他胸上轻轻抚了两下顺气,又喊医师进来,如此忙碌半晌,桓温精力耗尽,重又躺下睡了过去。
桓启走出屋外,眉头紧锁,沉着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