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灰色的运动裤蹭过她的裙摆,许雾明白过来,无奈道,“你干嘛,我又不跑。”
想起刚刚,池煜轻哼一声,“那可不一定。”
“…”
接着他晃了下桌子上的小铃铛,有服务员开始慢慢上菜。
看着那一桌子自己爱吃的菜,许雾张了张唇又合上,不知该说什么好。
而池煜也不说话,只低头熟练地为她布菜。
接着又要开始为她剥螃蟹,许雾实在看不下去,轻轻拦住他的小臂,想起从前他逞能的样子,下意识开口:
“你不会这个就别动,手被划破你忘了?”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奇特,明明是分别很多年的恋人,却还是能因为一件小事,在刹那间,回到当时。
话音落下,她看见池煜手指一僵,紧接着反应过来自己的话,缩回手,想要急忙掩盖,“我的意思是…”
“没忘。”
他出声打断她的解释,掀起眼皮,抬眼看她。
对上那双沉静的黑眸,许雾瞬间噤声。
“我从来都不敢忘。”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定定望着她。
许雾耐不住他的眼神,轻声问,“…为什么呢,其实忘了不也挺好的。”
“不好,”他微闭着眼深吸一口气,“一点也不好,至于为什么不敢忘,是因为我怕有人忘了。”
他怕许雾会为了逃避而忘得一干二净,那这世上就没有人会记得和那几年有关的一切了。
不能因为时间流逝而被掩埋记忆。
那些发生过的,他所珍惜了这么多年的一切,理应被记着。
“池煜。”她低着头轻声唤他。
“嗯?”
“今晚的这场相亲,是你故意安排的吧。”
许雾垂着头,让池煜有些看不清她的表情,听见她的话,缓了好几秒,他才开口。
“是,这场相亲是我故意安排的。”他望着这桌子菜,接着无奈道,“但着急找媳妇抱孩子是真,而想借此见你,更是真的。”
池煜低头苦笑,想着干脆把话说开得了,省的自己憋在心里这么多年,难受的要死。
于是,不大的空间里,磨砂的屏风后,开始回荡起他的声音。
“许雾,你总是骗我。”
“说好我们要在一个城市读大学,怕你不适应环境,想着就去你的家乡徽南,你去读你最爱的天文,我读我的警校,可你没来。”
“你知道那年开学后,我跑遍了整个徽南所有开设天文学的大学,都没有找到你时的心情么?”
“那么多人,那么多学生,却没有一个是你。”
“我本想着,既然你可以提分手,那我同样也有权力提复合,可你连机会都没给我。”
“电话、短信全部拉黑消失,我问遍了周围的人,都没人知道,直到越米乐在大学毕业时,告诉我,你去念了师范,我才想着你会不会留在徽南任教。”
“所以,我才主动申请留在了徽南。”
“我总想着,留在徽南好好工作,说不定在哪个转角遇见你的时候,我还能因为变好而扬眉吐气一点。”
“可谁知道就算是重逢后,你根本不愿意见我。”
他随手端起一杯放在桌边的梅子酒,轻抿一口,用着自嘲的语气,缓缓开口:
“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
“能让你在遇到需要舍弃的时候,第一个选择放弃我,让你在重新遇见我的时候,选择避而不见。”
“我真的…就这么差劲么?”
说完,他便不再开口,只继续喝着梅子酒,等待许雾的回话。
许雾静静地听完这些,鼻头已然酸涩到不行,半响说不出话,努力深呼吸克制着自己。
看着她低头沉默的样子,池煜自嘲地摇摇头,拿起公筷,夹了一片牛肉放进她的碗里,接着说:
“吃点东西吧,这些话我憋了太久,需要抒发一下,你可以当是我喝了酒说的胡话,不用放在心上,吃完这顿饭,你走你的就行。”
他还能说什么,那些他来之前专门请教队里已婚的过来人如何复合的方法,在真正面对许雾的时候,都会失效。
还不如直接了当地说开,来得直接。
窗外是静谧的夏夜,他们的位置二楼,底下是川流不息的密集车流,车灯与路灯相辉映,拉出一道道光束。
许雾抬起头,脸颊上不知何时挂上泪痕,池煜还在给自己夹菜,静静地望了池煜两秒,忽然伸手,拿过桌边的梅子酒瓶,仰头就往嘴里灌。
“你做什么!”
池煜被她吓到,伸手拦下来时,透明玻璃瓶里已经少了一大半黄褐色的酒液。
许雾用手背擦擦嘴角,知道酒意上头还需要一会儿,但还是觉得自己胆子会因此大一点。
“不干嘛…酒壮怂人胆,嗝…”她打出一个酒嗝,看着眼前的人,眼眶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