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善和狠厉

熔春

文/望舒

凌冽的剑气撕碎空气，打散空中的湿热和血腥气息，对着甫岩的面门直直向下，在距离他鼻尖叁寸的时候，堪堪偏转，一下子劈上他的肩头。

剑气割裂甫岩身上的衣物布料，划开他肩头紧实的肌肉，眨眼间便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甫岩没想到君烬在接着自己鞭子的情况下，还能单手运灵凝聚出剑气。

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在鲜血顺着伤口流淌的时候，终于松开了手里的软鞭。

啪嗒。

鞭子落地。

甫岩捂着肩头伤口单膝跪在地上，下一秒抬头瞪着眼望君烬，嘴角上还挂着丝丝血迹，“为什么？为什么不冲着我的死穴来！”

界灵剑在人界是无法凝成实体的，其实这一剑只是君烬凝聚了灵力幻化出来，伤害程度远没有在冥界召唤出界灵剑来的强。

但君烬刚刚分明可以劈上自己的头顶死穴，尽管不会死，但也绝对会重伤，可以让他痛苦不已，可是为什么，甫岩想不通，在最后紧要关头，他偏转了方向呢？

君烬收了幻化出来的界灵剑，空气中的幽幽金光渐渐暗淡下去，看着跪在地上无法动弹的甫岩，嗓音低沉：

“你有罪，但不应该在我的手里得到惩罚，你应该回天界，受天界叁十六刑，在转灵台上如同你的兄长一般长跪忏悔千年后再死，为那些无辜的生灵赔偿。”

闻言甫岩愣了愣，两秒后忽然大笑出声，一张清俊面庞变得狰狞无比，连肩头的伤口都溢出了更多鲜血。

“君烬啊君烬，你做冥王这么些年，心里的至善居然还存在，我倒是真的很好奇像你这样的循规蹈矩之人，到底是怎么爬上冥王这个位置的，居然还能服众这么多年，做事半点狠厉都没有，真真让我看低你！”

可甫岩不知道，也并不了解君烬。

至善之心他君烬有，狠厉手段他君烬也有。

至善之心是他幼年逢难时那曾善待过他的那些村民们所教，狠厉手段是他在这一路走到冥王之位上历练所得，这二者均存在于他的身上，并不冲突。

只不过这循规蹈矩，君烬清楚自己其实算不上的，五百年前为了灵兰，他曾不顾一切界制，冲上过天界。

千百年来，他唯一一次选择漠视规矩，不再看重叁界界制，是为了救灵兰，但那一次冲上天界，他自己分明已经遭到反噬，却也没有想过伤害任何一个人，临走前也想着要答谢霖妍上仙。

谁知霖妍最后竟死在了转灵台上。

君烬垂眸，忍不住替霖妍那样的纯善上仙惋惜，却也在想到底是谁利用了自己那次冲上天界，嫁祸给了他。

“你看低与否，我从不在乎，传召令早在我到巫族领地的时候，我派去守在天冥两界边界处的人就已经递送，马上就会有天将来接你回去。”

说着，君烬掏出捆灵索，施法将细红的绳拉长，顾不上掌心的鞭伤，准备将人捆起来，却不料下一刻，甫岩的身体开始收缩，眨眼间肉体便没了踪影。

君烬立刻反应过来运灵击出，想要拦下他，谁知心口却一阵疼痛，黑色的灵力很快消散。

他反应过来是界制在发挥作用，方才用了太多灵力，现在身体的灵海已经快到极限。

看着地上只剩下甫岩的一堆衣服，他的肉身已经消失，只有空气中还飘荡盘旋着一道蓝色的光影。

不见肉身，只余灵魄。

盯着那堆衣服，君烬眸色深重，他怎么也没想到甫岩竟然练了天界禁功裂影术。

练就裂影术，代价是牺牲自己的一身神骨，要知道，修炼成为神，不论是他这样的冥界地神还是天界的天神，最有价值的就是重新锻造了自己的骨骼，拥有了神骨，可现在甫岩却连这个都愿意牺牲。

他是真的疯了。

那蓝色的光影中慢慢凝聚出一张人脸，悬浮在空中的甫岩看着脸色发白的君烬，“看你的表情，这么意外吗？裂影术算什么，等我的咒阵成功，那一身神骨就非常微不足道了。”

君烬清楚在裂影术之下的灵魄，没有任何攻击性，但在人界的自己也根本拦不住。

“君烬，成事之人要狠，你心里装了太多，狠不下心，是赢不了我的。”

直到甫岩的那道蓝色光影消失在空气中，他的这句话还在君烬的耳边回荡。

“是么。”他低头喃喃自语。

君烬忽然想起很多年以前，自己斩杀上任冥王之前，那奄奄一息即将断气的老冥王对他说的一番话：

“冥王，是掌管整个冥界和万千生灵的往生之路的主宰，同时也要守护冥界百姓，这本是我应该做的，也是我初登位时为自己立下的目标，可谁知，这些年过去，最后我竟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搭上了千万人的性命，你可不要像我一样啊…”

他的话音落下，就被君烬斩下了头颅。

世上从没有后悔药，迟来悔恨也挽救不了死去的生灵，但君烬却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