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婆娑,月色在萧瑟的丛林间洒下清辉。
慕千寻与须乌子一起站在坠着流苏的金塌前,二人神情肃穆,目光静静地落在昏睡中紧抿着唇的男人身上。
一旁的小部落则紧盯着床前的二人。
帷幕被风掀起,屋子里有点清幽。
瞳瞳苍白着脸颊,极力忍住心头的刺痛,惟有深黑的瞳孔闪过道道蓝光,才可以现她体内正处在诅咒作的状态之中。
“哥哥你不是已经用了解药了吗?为什么大王还不醒?”薄薄的嘴唇不停地颤抖。
须乌子上前伸出手指搭上阁昱的脉搏,片刻后沉默地点点头,面色似松了口气。
慕千寻扯了扯嘴角,他没有告诉瞳瞳,那解药是他今天下午才从“黑衣人”手中取回来的。
他轻拥住妹妹虚弱的身子:“放心,大王很快就会醒了。哥哥保证!”
“恩咳咳”雪白的水袖连忙捂住双唇,瞥到袖口隐隐的红丝,她连忙转身“大师,哥哥,小部落大人,瞳瞳想单独陪陪大王,可以吗?”
盈盈的水波看来楚楚动人,几个男人关心地看了她一眼,逐一走了出去。
烛光静静地落在她的身上,斜映在地上的剪影异常单薄。
她握住床上男人的手,摩挲着自己略带冰凉的脸颊,咬住颤抖的嘴唇深深地凝视着他。
屋子里很静,静得只能听到男人均匀的呼吸声。
半晌,两颗晶莹的泪珠沿着苍白的肌肤滑了下来,滚烫的液体流过相握的指间,她闭上了眼睛,被沾湿的乌黑睫毛不停地抖动。
男人的手,不自觉地动了动,沉浸在哀伤中的人没有觉。
“大王咳咳都是我害了你,我不该再次回到你身边的。其实我早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我还是自私地希望能回到你的身边我还是欺骗自己,那个诅咒不会害了大王咳咳”她缓缓地跪了下去,伏在塌前,相握着的手指没有松开。
“昱我爱你,瞳瞳爱你啊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真的舍不得就这样离开你可是我的诅咒作越来越频繁我无法保证是否还会害了大家”她的声音很轻很细,似在呜咽。
阁昱皱起了眉头,手指微微用力地回握着她。
是谁在耳边跟自己说话?
一团白色的迷雾之中,有个红色的身影,美丽的笑颜像阳光一般温暖着他的心。在这个萧瑟的秋天里,他不再觉得孤独,暖暖的感觉包围着他
然后——黑暗,一片黑暗。
黑暗中他看清了她,明媚的容颜,精致的五官,她微笑着朝他走来。
微笑,一下子不见了,她不笑了,反而抬起一双充满哀怨的大眼,形状完美的柳眉紧紧蹙起,她问他——
你敢说你从来没对我心动过吗?
瞳瞳回来之前,你对我所有的关心和爱护都是真的,对么?你其实是真的喜欢我,对么?
对么对么对么
仿佛有回声,回荡在耳边。
他不安地闭紧了眼,手指更加用力地握着。
瞳瞳瞳瞳回来之前
瞳瞳回来了白色的、纤细的、单薄的身子,越来越苍白的脸颊
不可抛却的责任,他必须握紧她的手,知道生命的烛光逐渐消失。
那个斯文的白衣男人对他说:你誓一定要给瞳瞳全部的快乐
那个俊美的北诏之王对他说:你放心,我会保证咏唱公主的安全
“咏唱瞳瞳”
他低声呢喃,英俊的脸庞自额头流下一滴冷汗。
“大王,你醒了?咳咳太好了”瞳瞳连忙抹去眼角的水花,开心地轻呼。门外,小部落正一脸严肃地注视着面色平静的慕千寻:“多谢慕先生。”
慕千寻点点头:“这是恶君的劫数,慕某只是尽力而为。”
“小部落希望先生能真正地把自己当成蒙舍子民,大王也一定会热忱接纳的。”
慕千寻转过身,单手背负在后,他的身影格外挺拔。
望着头顶明月,光辉虽朦胧,但依然可以洒遍大地的每个角落。
如果可以忘记自己的身份,他愿意与恶君做一对莫逆之交,愿意一直呆在蒙舍辅佐他的大业
可惜,他是男人,是大唐的男人,他也有自己的使命和归宿。
世事无奈,当一个人想改变一件难以扭转的事实时,往往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而他可以改变很多,却无法改变自己的身份。
“咏唱公主平安无事吧?”慕千寻淡淡地问道,他一直非常关心咏唱的去向,只是不能亲自前去。
小部落垂道:“原来先生也如此关心公主。公主现在北诏,平安无事。”
“那就好。”慕千寻瞧了瞧屋内,似乎听到了瞳瞳高兴呼喊的声音,扯了扯唇角,迈上了台阶。
蒙舍等四国均是傍山而立,冬天比其他地方要来得早,尤其是今年,寒意早已袭上大地。早晨起来,照阳的光辉透不过树林,草地上结着薄薄的白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