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妇人们传尽了全队。
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庚望家里是个没能耐的,连门也出不了了,还有人说是陈庚望会心疼人,不让自家妇人大着肚子下工。
这些流言蜚语只一下午就传遍了陈家沟,好些男人们都羡慕陈庚望当真是说一不二,还真是当家做主哩!
传着传着,这话就传到了张氏耳朵里,赶在下工前特意回了家里一瞧,那门口还真上着把锁。
晚上吃饭的时候便没给宋慧娟一个好脸色,她也知道那门是婆婆张氏开的,转脸一问还能不知道吗?
说到底都是陈庚望自己折腾的事儿,倒让自己给背了黑锅了!
连着几日,那门上的锁还锁着,他们一家子倒能自由进出,那门口边上的石头下面压着一把钥匙。
她也没那心思,随着那人折腾去,可过了两天听了陈如英传回来的消息,她才知道这事真是不得了了。
宋慧娟原是不明白,明明同样一个人,性子怎么变化的这么大?
苦想了几天,才琢磨出点味儿来,晚上她等那陈庚望上了床,也知道他吃软不吃硬,只能委屈自己了。
宋慧娟散开了两床被子,便主动缩进了里侧。
到底顾着孩子,临到关头,陈庚望便主动停下,闭着眼喘着粗气,大臂一伸揽着身旁的妇人。
“明儿别锁门了,”宋慧娟有气无力地趴在陈庚望的胸膛上。
陈庚望猛地睁了眼,浑红的眼睛里凛冽出一丝冷意。
“都不知道叫人家传成啥样了?”宋慧娟拿着那粗糙的大手放在小腹上。
陈庚望竟一脸不在意的说:“随他们说。”
“娘也不大愿意人家这么传你,何况你也该想想爹娘他们,”宋慧娟叹了口气,“叫人家说成这样也得怨我这个儿媳妇哩。”
夜里寂静,他没再说话,她知道他那一家子才是他在意的。
“别锁了。”
宋慧娟离了他的胳膊,侧过身,盖上自己的被子。
她不知道上辈子那么在意名声和面子的人,怎么就能变成这样了?
她不知道,一个人怎么就变得那么快?短短一夜的功夫,活像是变了个人。
她情愿他正常些,那样才能护住孩子,至少还能养大孩子。
现在的他,她闹不清楚,前途未卜,风雨飘摇起来自己的孩子还能安然无恙吗?
黑夜里,微风习习,一双眼睛悄然睁开。
那具身体背着自己,微微蜷缩作一小团,那脊背很薄,小腹的形状隐隐约约的显现。
陈庚望感觉到了,这妇人只和自己打表面功夫呢,她心里不晓得是怎么想的。
她很奇怪,身上似乎有什么秘密,不为人知,或许和梦里的老同志有关系。
他伸了手,搭在那妇人的腰际,摩挲着微微隆起的小腹。
妇人的腰很细,似乎稍用些力气就能掐断,那小腹却是温暖的。
总之,陈庚望有信心,不管她有什么秘密都逃不过自己的手掌心。
进了四月,天便开始暖和起来,吃过早饭,宋慧娟盯着陈庚望出了门,总算是缓过来了。
她从不知道陈庚望是这样极端的人,她以为人就算再怎么变,内里也是沉默寡言的,不苟言笑的,做起事来也是有分寸有把握的,经此一事彻底打破了自己的认知。
眼下她闹不明白陈庚望是怎么回事,既是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趁着天儿好打算接着做衣裳。
从针线筐里找根笔头排料子,一块一块得排好了,毕竟能省下一点是一点,再按着笔印子裁好,接着就能缝衣裳了。
宋慧娟先做了身孩子的衣裳,许多年没摸针线,索性孩子的衣裳小些,也不怕做坏了。
原是要等到新年才做新衣裳哩,可要做件棉衣裳还得有购棉证哩,棉花一年也是按人头分,好年头一人能分两斤的棉票,要是不好了一斤也够呛。
庄户人家的衣裳都是大的穿了再留给小的穿,棉花更是用到不能再用了。
何况她还想着做几床被子,自己手里只有两斤,这还是出嫁前老宋头给的。
那年前队里发的购棉证也在张氏手里,她不记得具体是多岁了,按着上辈子的算怎么着一人也有一斤。
她翻了箱子,没见有新袄,许是年初没做新袄,那票应该还在婆婆手里。
现下她盖的那几床被子用的棉花也是从前在娘家攒下来的,还是得找时间想想办法,不管是想啥法子,总归这过冬的棉花还少不得。
先不说别的,只张氏手里属于她这一份的,还是要想法子要回来的,何况等麦口老二也要娶媳妇了,搞不好还拿不到手里哩。
这一上午的工夫,宋慧娟就已经做完了一件褂子,便起身看了看挂钟,十一点多了,人很快就会回来了。
她准备做饭,喊了陈如英烧锅,凉拌个萝卜,再蒸点野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