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生出的困意顷刻烟消云散,我小心瞟她一眼,慢吞吞道:“那个,等君先生的事情办完,我就跟他和君卿回桃花林了。”
师姐说:“嗯。”
我继续道:“到时候师父就来接我回云麓……”
师姐继续说:“嗯。”
我打量她的脸色,终于咳了一声,小声道:“你不是问我苏迭说了什么吗,他其实,就小小地讲了一下你和苏煜的事。”
师姐:“嗯。”
我呆了呆,又咳咳两声:“他说你是苏煜从小培养的杀手,他找了很多小姑娘养作杀手,但是这一批杀手却在同一天消失不见……”
师姐慢悠悠道:“你是不是想问我,知不知道她们都去了哪里?”
被识破心中所想,我不自在的啊一声,偏开脸:“我就是好奇嘛,你也知道我多讨厌没有解开谜题的话本子啊,那些作者要是被我找到,定要给他们下十八种药!可惜苏迭也不知道,想他也没胆子去问人家冷美人,那我跟冷美人不熟,也不好问,没准问了还会掉脑袋……”
“等等,”师姐打断我,挑起眉毛,“冷美人?”
我哦一声,解释给她:“就是索尔姑娘,你应该跟她很熟吧?你们勉强也算是那什么,青梅竹马?你不觉得她气质清冷,又长得好看,冷美人,是不是很合适?”
师姐看着我,不说话,良久,冷笑一声:“气质清冷?你可知她手上有多少条人命?”
我表示疑惑:“作为一名杀手,手上有人命也不奇怪吧?这跟人家气质有什么关系?”
师姐轻蔑道:“你不是说她气质清冷?杀了太多人沾上太多血,自然阴气缠身。”
我张一张嘴,不能相信她竟然把一个好看的姑娘形容成这样,但思索一番,竟觉得她这样解释似乎也没什么毛病……蓦然间,我再度醒转过来,怎得又给她带偏了呢?
正要锲而不舍地发问,却感到一只手搂住我的腰,我立刻配合地没有再闹腾,这才听到师姐低声道:“你既然不问我她们死了没有,便是猜到她们还活着?”
我点点头。
师姐继续道:“她们确实活着,只是如今不知还剩下几个。苏煜当初之所以只挑女孩儿,是因为知道女子总是容易令人放松警惕,年纪越小的,越是容易激起人的恻隐之心,他训练这些人,让她们成为顶级的杀手,再教她们扮演一名合格的普通人,派她们潜入武林各大门派,成为苏家渗透进这些门派的暗线。”
居然真是这样,是我推测的最可怕的那一种可能,一个仅十岁的世家大少爷,竟会有如此的野心和布局,实在令人恐惧。
又听师姐在耳畔轻声道:“花花,索尔这个人,离得越远越好,她的心思,如今连我也看不透了。”
我才从讶然中回过神,盯住她的眼睛,感兴趣道:“嗯?你们曾经很懂对方的心思吗?”
师姐瞟我一眼:“你很在意?”
我在她怀里拱了拱,更加感兴趣地问:“那当然啊,比如你们之前是不是做过对手?还是搭档?有没有发生一些特别的故事?”
师姐淡淡道:“以后不许看那么多话本子。”
黎明之前,师姐掀开床外帷帐,我坐在床沿,看她穿好衣服收拾妥当,微微垂下眼,垂搭在床边的纱帐勾勒出精美的花纹,良久,绛紫衣袂停在眼前,一双手抬起我的下巴。
“怎么了?”师姐盯着我的眼睛,“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我愣了愣,终是摇摇头。
她看我一会儿,收了手,转身离去:“好。”
我想她是希望我问一些别的事情,诸如雪域护法是怎么回事,她到底是什么人,或者问她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可这些问题,哪一个都是我不敢去触碰的,就像一副画,如果不打开便不会看到里面的景象。从小到大我的直觉都很灵敏,直觉告诉我,那不会是一幅好画。
房门吱呀一声,师姐立在门前,回头望着我,却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的答案一般,道:“你方才说,你我终归不是一路人。”
我微垂下眼睛,低低嗯了一声。
却听她冷笑一声,语气陡然一转,是蓄了杀意的森冷:“再让我听见你说这种话,我就拔了你的舌头喂狗。”
师姐走后,我爬回床上躺下,将小被子蒙在脸上,闭目思索半晌,又辗转反侧几番,不多时便听到窗外晨鸟鸣啾,只得一把掀开被子,重重叹口气,顶着一双睡眼慢腾腾爬起来。
打开房门,清凉的晨风钻入襟怀,令混沌了一整晚的脑子略略清醒几分,算了算日子,不知不觉间,竟已是过了立秋了。
我索性将椅子搬到门前放好,正对着院门,而后蜷在椅子里闭目养神,想着索性今日是瞌睡的一日,能养一点是一点儿。直到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也懒得睁眼。
脚步声在院门前略作犹豫,继而有清冷嗓音响起:“花花姑娘?”
我闭着眼,有气无力地“嗯”一声,问:“是要吃早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