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迭摇着扇子,慢悠悠踱过来,他周身不见丝毫血迹,仔细一看,发现这厮竟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一身衣裳,可见对这种刺杀行动已应对得十分熟练,也可见是个多么自恋的人。在他身后,江胡也冒出头来,先是看看师姐,又看看我,而后皱起眉,眼珠子在我两身上滴溜一圈,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花花啊,你们这是……”
我他娘的,用脚趾头也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就知道,小阿花是个命大的,死不了。”苏迭笑得懒懒散散,目中带着一丝讥诮之意,斜眼瞟我,又瞟一眼师姐,这话显然是对师姐说的。
我一愣,原来师姐是先同他们汇合,之后才来找我的吗?此时才想到苏迭那句“再撑一刻钟,便……”
便怎样?自然是便有人来相救。
可为何来的会是师姐?
苏迭和师姐,莫不是一路上都在暗中传信?
我忽然觉得脑壳疼。
对师姐和苏迭的怀疑,最终在脑中汇成一句——余情未了。
老天爷真是作孽,本来人家一个暴戾恣睢的大魔头,一个阳奉阴违的贵公子,是自古以来最畅销言情话本子的不二男女主,硬是给他棒打了鸳鸯,打了不说,还打得要断不断的,多么没眼力见的老天爷啊。
“师姐……”我缩在师姐怀里,扭捏了一会儿,犹豫道,“你还是放我下来吧。”
师姐不耐烦地皱眉:“又怎么了?”
我又扭捏了一会儿:“咱两……授受不亲。”
隐约瞧见她眉头一跳,眼睛微眯:“方才不是说困了吗?我让你睡过去可好?”
我默默闭嘴。
望着唯二赶来的苏迭和江胡,我疑惑地问:“哎,那位侍卫小哥呢?”
苏迭神色淡淡的,晃着扇子道:“死了。”
我愣了一下,眼前仿佛又出现那个躺在地上,满身鲜血的小少年,这两人都是为了苏迭而死。然而真正令我难过的,是分明傍晚时还同他们一起吃晚饭,可眨眼人便没有了。这才头一回深刻体会了江湖的莫测与无情。
师姐低头瞧我一会儿,道:“走吧。”
我睁大眼睛:“去哪里?”
“找个地方,让你睡觉。”
“……”老子就一定非睡不可吗?!
没有了侍卫小哥,推轮椅这个任务便落在江胡身上,君卿仍没有醒过来,然而呼吸绵长平稳,显然睡得正香。我心道真是个傻子,古人曰傻人有傻福,果真诚不欺我。
师姐抱着我走在前头,一派闲庭信步的模样,远远望见树林外停着一辆马车,近旁一群黑泱泱的卫士环立,个个头戴黑缎檐帽,剑戟森森,有的剑尖还在滴血,是雪域山庄的人马。而地上只余血迹,不见一具尸体,该是早给他们拖走埋掉了吧。
车前立着个圆滚滚的姑娘,瞧见我们,才猛地松了一口气般,笑道:“大护法,”看到我,她方才面上的凝重神色转瞬即逝,整个人笑成了一朵花,大眼睛忽闪着,“小小姐——”
多日不见,圆圆这丫头仍是没大没小。我横眉倒竖,刚张开嘴,还尚未发出咒骂,就被师姐塞到她手里:“半个时辰后换药。”
“是。”圆圆低声道。
我和君卿被双双塞进马车,之后很快睡了过去,中途察觉到有人触碰肩上的伤口,带来淡淡痛意。睁开眼睛发现身上盖着小毯子,圆圆正跪在我身前,手里握着一小瓶药粉,洒在我的伤口上。
此刻马车外一片寂静,听不到半点人声。我揉揉眼睛,问她:“我师姐呢?”
“护法和苏公子有要事商议,”她重新包好我的伤口,把小毯子往上拉了拉,轻声道,“天还未亮,小小姐再睡一会儿吧。”
“哦。”我点点头,闭上眼睛。听见她的脚步声走远之后,又一骨碌爬起来,轻手轻脚下了马车。近旁几名卫士肃然而立,不远处的树林外也守着一些人影,我想,什么商议要事,看起来就是旧情人私会嘛。
沿着树林里的隐约火光走过去,一路竟然没有遭到阻拦,月色寂静,天幕漆黑,篝火静静燃烧,照亮了周围小片的景色,师姐和苏迭双双背身立在光影里,看上去倒没有什么亲密的举动,两人之间还隔着数丈的距离,然而一青一紫的锦衣身影,怎么看怎么相配。
我抿了抿唇,偷偷又往前靠近了些,这时视野里突然一黑,一只手臂横在眼前,一名雪域的卫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半晌,咧嘴呲牙瞪起眼,抬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个咔嚓的动作。他又看了我一会儿,默默退到一旁。
我找了一处位置隐蔽的草丛,蹲下来凝神偷听他们讲话。
“此番未能得逞,不知下一次会在什么时候出手,”是苏迭的声音,还带着些许漫不经心的笑意,全然没有担心的意思,“我这个大哥,向来都是不做不休,斩草必除根的。”
没有听到师姐的声音,也看不清她是什么表情,我眨了眨眼睛,却见她陡然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