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柠低头尝了一口,浓郁的葡萄味充斥味蕾,清冽中还带些甘甜,一口饮下,从口到胃都有冰冰凉凉的感觉,估计是提前拿冰镇过。
沈楼不喜欢这种甜味,忽然瞥了沈柠一眼,捏着杯子笑道:“难为你们费了不少的心思。”
店家仍然躬身呵呵笑着,并未接话。
“哪位是沈柠沈小姐?”外面传来一声喊,客栈大门忽然被人嘭嘭拍响。店家去摘下栓,一个中年妇人走进来,四下张望着。
沈柠和肖兰对视一眼,结果肖兰神色有几分紧张,匆匆移开视线。她只能先应声:“我是。”
妇人眼中一亮,快步走来:“沈小姐曾去过我家的铺子,我姐姐说小姐容貌与这套衣裙分外合适,便着我拿来,送给小姐。”
她说着,将手中的盒子打开,里面正是之前沈柠痛斥直男审美的那身红衣。
沈柠万万想不到还有这等好事,“确定是我?”
“月湖西边最高的客栈,叫沈柠的小姐,是您吧?”
沈柠挑眉:“是我。”
妇人喜笑颜开:“那决计不会有错了!您快收下吧,是我姐姐一片心意。”
沈柠盯着那妇人,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疑,眉眼满是疑虑:“可是,我并没有和老板说过自己叫沈柠、住在哪里,她怎么知道的?”
肖兰的脊背有几分僵硬,那妇人一怔,似是没料到她这么说,随即机灵地解释:“您的样貌在整座城中极为少见,稍一打听就知道。您入不夜城持荒海令的事,城中早已传遍啦。”
肖兰轻轻呼出口气,手放在桌下。
沈柠不置可否:“哦?这样么?”
“当然,当然。”妇人不敢多留,顶着她怀疑的眼神放下衣盒,出去一趟带进来两个汉子。这两名汉子抬着一个比刚才大很多的箱子,打开后里面堆着一叠新的成品衣。
沈柠扫了一眼,有男衣、有女衣,都是做工精细、花色雅致的衣服,虽是不夜城的款式,但在中原穿也不见得过分怪异,是马上就能穿的实用衣物。最妙的是,品味格调,与方才那套红衣完全是天壤之别,忍不住轻轻“咦”了一声。
肖兰忽然坐直身子,眉头轻轻蹙起。而沈楼已经兴致盎然地看起戏来。
“这些呢?又是个什么说法儿?”
“这些都是听说您持了荒海令,我姐姐特意挑选好给各位的孝敬,一点微薄心意,请各位大人笑纳。大漠风沙大,这些料子厚实,此去寒川城一路辛劳……”
沈楼笑道:“厉害厉害,这都打探到咱们要去寒川城了,我琢磨着,这事儿除了我们,就两位尊主和四护法知道吧。”
妇人说不下去,尴尬站着,客栈中静悄悄的。
沈柠又饮下一口葡萄汁:“怎么不编了?”
妇人艰难道:“确实如此,小人不敢隐瞒。”说着就放下衣箱,匆忙告退。
肖兰神色莫名,小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中。
沈柠拈了个小粽子在手中把玩,也懒得再找客栈老板对质,他估计也被人叮嘱过,尊主令不如本人的威力大,定是问不出什么的。
竟然还没完,门外又进来个木工,也是开口找“沈柠沈小姐”,见到沈柠后,捧上一个木哨,神色恭谨,大概是和之前的妇人通过气儿,这回话编得就比先前那人圆满一些。
“今日您到小店内买哨子,当时扫了您的兴致,您走后小人又翻了翻,实在是运气,叫小人翻出一个,赶紧打听到您下榻的客栈送了过来,请您笑纳。”
沈柠放下杯子的手一顿,笑意淡了些:“千金的毯子、琉璃瓶、玫瑰露、几十套衣裙、现在还有这个哨子……这么快的反应,他既然跟来,敢送东西,不敢露面么?”
那木工只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将哨子放下就匆匆退走。
虽不承认,但沉默本身就是个印证。
只靠一枚荒海令也许能得到几间上房、通行无阻,却万万不可能缺什么立刻有人送什么,这些人如此恭敬,又都守口如瓶,只能是柳燕行亲至。
“哥,你那时候看到他了?”
“我不确定。”
沈楼心中一哂,恐怕妹妹自己都不知道这会儿脸上有多焦急,才会脱口而出喊他“哥”。
沈柠心情复杂,喜悦慢一步涌上胸口,她抓着那个哨子几步奔出客栈,暮色沉沉,并没有一个她想象中的身影站在远处。她不死心地四下找寻,始终不见人影。
很久之后,沈柠吁了一口气,渐渐脑子清醒,慢慢走回客栈。
其余人已经不在,只剩沈楼长腿搭在凳子上,拎着银壶往喉中倒着最后几滴果饮,见她皱着眉回来,勾勾手指:“过来,给你看个东西。”
沈柠心神不宁,依言走近:“干嘛?”
沈楼一边往她怀中抛了个东西,一手敲在她头顶。
沈柠心事重重,被这么一敲,终于神回归位,愤怒指责:“干嘛打我!”
“你不该打嘛?看看自己怀里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