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想起什么,兰榭问:“对了,你伤怎么样了?”
“好了。”
“哼哼,你当然能好了,柳肃这人虽然难缠,药还是不错的,把你伤那么重,顺他点药也是理所应当。”
任积雪重点却不在药,关切问道:“如何难缠?”
如何难缠……这要兰榭如何说出来,总不能说柳肃被拒绝了九百年还不死心,三天两头总要来魔窟见上一面,拳打脚踢都赶不走吧?
兰榭自认为他还没那么大的魅力,只觉得柳肃无理取闹。
每次来任积雪这里都是蒲团打坐,兰榭照着他的样子坐不久总会腿麻,他捶捶酸麻的腿,岔开任积雪话题,“是不是也好奇为何不干脆杀了他?”
任积雪微愣,随后轻轻点头。
兰榭又叹息一声,谈起不愿回想的往事。
“老魔尊身死那日情势险峻,本来以我一个人能力足以杀死他,中间有个结印的空隙被老魔尊抓住机会反击,那一击并不会要我命,所以我没躲,想着赶紧结好印先封住他心魔。偏偏柳肃父亲以为我不行了,躲不开了,舍身替我挡下,身受重伤,回荣城就死了……”
兰榭苦涩的笑着,“虽说是多此一举,但毕竟为我而死,我总不能杀了他唯一的儿子吧?”
抬起头看向任积雪,视线交接那一刻,兰榭莫名在任积雪眼里看见慈祥。
……慈祥???
“任积雪,你想什么呢?是不是根本没在听!?”
任积雪眼神聚焦,不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再看兰榭时目光多了几分柔和,“尊上这些年还好吗?”
兰榭不明所以:“好啊!”
任积雪不知想起了什么来,喉结滚动,声音带了悲凉:“我佛慈悲,若尊上哪日舍弃魔尊之位后没有去处,可以去雁咕寺的旧佛堂……”
“等等!且慢!不去!”兰榭霎时立手阻拦,手心朝着任积雪,刚好挡住他视线,“死也要死在魔窟,好歹全尸,不然就我这身份死外边去,死后曝尸荒野野狗分食都算便宜我了,要是遇上对我恨之入骨的死变态,指不定把我挫骨扬灰,再把灰也扬了,死的那叫一个干净!”
他说的义愤填膺,好似真怕那么一日的到来,虽然他也想过死个干净,但得体面死去,不能成了尸体还被恨他的人围观侮辱。
“什么旧佛堂,你别想了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打死不去!挫骨扬灰、灰也别想带去!”
任积雪已经无心下棋,目光在兰榭手心上扭曲丑陋的疤痕上流转,喃喃道:“不会的……”
兰榭没听见,想起自己可怜兮兮的宿命,耳畔还时不时传来外面柳肃的叫喊声,不觉放下手中棋子,叹息一声站起身来。“我去把他赶走,你歇息吧。”
柳肃怒着声喊了好久,喊到门口的守卫耳朵都快失聪了,兰榭身影终于从里面缓缓走来。
“尊上!”柳肃惊呼一声。
兰榭不理他,飞身离开雅苑。柳肃从头到脚匆匆打量兰榭一眼,见他墨发柔顺贴在背后,穿戴整齐,这才松了一口气,胆战心惊跟上去,不消片刻便回到了魔王殿。
“尊上!”
临进屋的当头,柳肃又叫了一声,追着那抹紫色身影想跟着进去,这次兰榭回头了,一掌将人击飞,而后大门紧紧闭上,所有蜡烛在瞬息之间熄灭。
柳肃失望的躺在殿外,嘴角挂着血丝,心中仍是不确定,手心的拳头松了又紧,如火焰般热烈的眸子盯着紧闭的大门,无数次想过不计后果的直接冲进去,放肆一把,赌上性命。
从年少时匆匆一瞥,身受重伤的少年当着家里所有下人的面差点把他打残,到现在少年已成魔尊,身上的飘渺感始终未散去,柳肃总怕他会突然消失。
而现在柳肃终于有资格当上首领,能够离兰榭近一点,再近一点,他的心思魔窟无人不知,魔族无人不晓,但兰榭始终没有舍得杀了他,谁能说尊上对他一点感情也没有?
哪怕是看在父亲面子上,谁又能说父亲的面子不是尊上的一个借口?只要他柳肃活一日,尊上就有可能为他倾心一次。
柳肃突然仰天长笑,为这种存在概率小之又小的畸形感情而感到满足。
……
兰榭嗜睡,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醒时一片迷茫,分不清今夕何夕。
六六还没回来,兰榭在温泉池水泡了一会儿,穿戴整齐唤来碧落为他束发。碧落没比六六大多少,是他在魔窟境内散步时偶然捡到的,捡到时还是个在襁褓中的小婴儿,比六六还先来到魔王殿。小姑娘挺可怜,兰榭不会养孩子,把他交给老药翁养,老药翁给取了名叫碧落,一直养到现在,平时在魔王殿伺候梳洗,其他大多数时间都在雅苑。
在整个魔窟兰榭认识的人里,就碧落最乖了,少言少语,心思纯善,可即使这样仍逃不过被挨千刀的魔二嘲讽,经常把小姑娘欺负的躲起来哭。
六六偶尔是调皮了点,挨魔二的揍也正常,可碧落这么乖一姑娘也被欺负,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