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慈举起牙刷唰唰唰,随后含了一口水,咕噜咕噜了好几下才吐掉。
她回过头,对汤元说:“我不伤心。”
而贺慈看起来也的确不伤心。
她甚至有闲心去留意自己额头上冒出来的小痘痘。
汤元:“我知道不走走了你不舒服……”
“可是他还会回来,”贺慈开始洗脸,语气轻松而自然,“宋阿姨答应我了。大家都会一起去找不走的,我们一起,肯定会把他找回来的。”
贺慈短短的生命中,所接受的离去和恶意非常人所能及。她却依旧可以开怀地笑。
这很大一部分要归功于贺慈空荡荡的心。她很少在心里面装东西,即使当下有触碰到内心的事物,没过多久可能又被她清理出去了。
她如同一个空罐子,空空荡荡,干净简单。
“我现在不难过,”贺慈在拧毛巾,反问汤元,“为什么觉得我难过?”
她没有哭啊。
汤元哑口无言,只好揉贺慈的脑袋缓解尴尬。
贺慈才刚梳好头,汤元一动手,全乱了。
她恼怒地将汤元推到门外。
不喜欢晨跑,不喜欢扎马步。贺慈想到昨天早上凶巴巴的师父就十分抗拒。
可她忽然,想起昨晚被庄易延教训的时候。
不走受伤,小虫子半残,她什么都做不了。
如果她和师父一样厉害,别人还能碰到她身边的人吗?
如果她比不走的爸爸还要强,是不是不走就真的可以不走了。
她的世界很简单,人类之间的交际被她简化成一根线。
别人对林嘉年如何,对裴宜彬如何,又对何其宋佳凝如何。
她用大眼睛记录观察,全部刻在脑子里。
裴姐姐有钱,就算脾气差也被人捧着。师父强大,庄易延就算不满也不敢动手。
这就是山村外的世界。
贺慈慢吞吞的下楼。
林嘉年对她笑着招手:“快来吧,我的小徒弟。”
贺慈走过去。
“我还以为你会拖很久。”他故意说。
贺慈哼了一声,抱起自己粉色小熊水杯喝热水。
今天的锻炼和昨天的没有两样,贺慈跑完两圈累成一只死狗,林嘉年压着她,硬要她蹲马步。
贺慈咬着牙,一遍又一遍蹲好。
“知道为什么要你做这些吗?”林嘉年拿了一把木椅,坐在一边,边喝茶边欣赏贺慈打抖的双腿。
贺慈:“因为我是你徒弟。”
林嘉年:“不对。再猜。”
“那师父知道为什么今天我没有逃跑吗?”贺慈就是不顺着林嘉年的路子来。
林嘉年笑笑,抿了一口茶:“因为我的小徒弟还打不过我。”
贺慈觉得一滴汗从额头流到了眼睛里:“错!”
“哦,那是因为什么呢?”
贺慈咬着牙,努力撑住酸痛的小腿:“因为我也想变得像师父一样厉害。”
因为她不想永远都躺在家人的臂弯里。
当意外来临的时候,贺慈希望自己也能抬手遮掉一些风雨。
哪怕她的手掌很小,只能遮盖几滴。
“噗通”。
贺慈躺到地上。
她又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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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累。
林嘉年走到她的身边,把她拉起来。
贺慈等着林嘉年教训她,让她重新再来。
林嘉年只是弹了弹她的脑门:“今天就到这里,回家吃早饭吧。”
“不继续吗?”
“看来我们慈宝很有毅力。那就……”
“不要!”
林嘉年爽朗地笑起来。
他揉着贺慈的头:“今天学到的很多了,够了。明天还是要继续。师父记住了,你也得记住今天说过的话,要变成我这么厉害的人。”
贺慈盯着他的目光像要杀人。
他们为什么都要弄乱她的头发!
啊啊啊啊啊啊!
这时候的贺慈,还不知道她的师父是少见的奇才,是旁人难以逾越的高峰。
等她意识到自己到底因为这句话要多做多少努力,大概会哭吧。
学校的改变
贺慈的周天非常踏实。
早上跟着林嘉年锻炼、听林嘉年说道家的历史。下午在宋佳凝的监督下写作业, 写完午睡了一小会儿。然后,何其实践承诺带她游乐园玩。他们玩到很迟才回来,贺慈回来时眼中亮晶晶的。
这是她第一次看烟花秀。
此前她见过的烟花不过是村里过年时卖的, 五块一根的劣质烟花,才三炮就没了, 也飞不高, 颜色单一。但贺慈很珍惜, 一年只有一次放烟花的机会。
于是她问何其, 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吗,为什么要放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