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要找他算账的大少爷最后一个到。
陆延拎着啤酒罐蹭地站起来,往伟哥那儿躲。
伟哥被这两人闹得不知所云:“咋的了?”
肖珩垂着眼,冲陆延说:“你过来。”
陆延:“我傻吗我过去。”
“……”
“过来。”
“我不。”
“……”
陆延说:“我不就卖给你俩小蛋糕吗!你至于吗!”
肖珩气笑了:“强买强卖也算卖?”
陆延和肖珩两人无聊至极的“你过来”、“有种你过来”口头斗争了几个回合,最后肖珩懒得再说,直接坐下喝酒。
“不是,我说你俩,”伟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无奈摇头,“你俩拆开看都挺正常,怎么一凑一块儿就……”
几人围成一桌。
伟哥实在是高兴,他没多久就喝高了,这个喝高的评判标准主要在于,他开始喊:“延弟,唱一个!你琴呢,把你琴拿上来!”
肖珩:“……”
张小辉直接跳起来:“哥,清醒一点!”
等陆延拿着琴上去,发现伟哥已经抱着酒瓶子睡着了。
张小辉明天早上还有一场戏,喝不了太多,提前告辞。溜得速度奇快无比,可能是怕溜得要是再慢一点,就要被迫欣赏陆延高超的琴技。
气氛沉寂下来。
尤其是这种热闹过后的安静。
天台上那盏小灯的照明范围有限。
陆延透过朦胧的夜色,看到肖珩正倚在那堵矮墙边上抽烟。
陆延走过去,也倚着墙点了一根烟。
风很大。
耳边的风声尤其清晰。
“哎,”陆延抽到一半,目光落在远处,用胳膊肘碰碰他,“你为什么从家里出来?”
如果是平时,陆延肯定不会问这种多余的问题。
也许是酒精作祟。
也许是觉得两人的关系现在也能算得上“挺熟的朋友”,尽管他白天刚坑了朋友两份甜品钱。
肖珩抖抖烟灰,意外地没有回避:“你还记得你那个写得像屎的东西吗。”
陆延想说, 聊天就聊天, 别带攻击行吗。
那东西他记得。
编曲软件。
肖珩手臂搭在矮墙边上, 手指捏着烟在六层楼的高空悬着,烟一点点燃尽,烟灰簌簌地往下落。
风声刮过。
“就那种东西, ”肖珩说,“我一晚上能写十个。”
肖珩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语气,但仍然带着他这个人独有的散漫和倨傲。
“牛逼, ”陆延说, “编程小天才啊。”
肖珩笑一声:“屁。”
肖珩又说:“早不玩了。”
那根烟在黑夜里闪着零星烟火。
其实他已经想不起来当时跟肖启山争执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了。
但他记得那天晚上那条盘山公路。
大吵一架后,他开车出去, 就在那条公路上,他给母亲打电话。
当时他还以为他那个常年不回家的母亲就像其他人说的那样, 只是因为工作太忙,只是因为需要经常出差——“夫人最近忙, 前几天刚收购一家公司,很多事情都需要交接。”
“这段时间夫人都不在国内。”
他打了好几通电话。
最后一通终于被女人接起:“什么事。”尽管女人说话声音并没有什么温度,那时的肖珩还是感觉到一丝慰藉。
他把车停在路边, 暴怒过后那点轻易不肯示人的委屈一点点涌上来。
他想说, 肖启山改我志愿。
他凭什么改我志愿。
……
但他一句话都没能来得及说出口,因为电话里传过来一声稚嫩的童音,那个声音在喊“妈妈”。
他活了十七年,在数不清的谎话和自我安慰下长大,终于有根针戳破了这一切。
在他跟肖启山撕破脸后。
咖啡厅里, 女人头一次跟他说那么多话,她说:“身在这种家庭,很多事情不是你能选择的,就像我和你爸结婚,生下你。而我真正的家人,我的孩子,我的爱人永远都见不得光。”
女人低下头,她低下那颗优雅又高贵的头颅,居然用恳求的话语说:“别跟你爸闹了,算我求你了。”
你就是因为这个,因为这种毫无意义的理由,才生在这个世界上。
比这个认知更可怕的是:知道这件事之后,好像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指腹微烫。
肖珩回神,发现是那根烟燃到了头,烧在他指尖。
一只手伸过来,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陆延说:“看你好像挺难受,这样吧,我给你唱首歌。免费,不收钱。”
肖珩:“你平时唱歌还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