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热的蜡汁滑落烛台,凝结,烛蕊顶端火焰静谧的燃烧。
“师弟你糊涂啊。”
“三十年呐少林对你如何”
“若是事出有因,倒也情有可原”
“如此面壁十载,青灯古佛前,悔过吧”
雨水延着厢房的屋檐往下滴落,纸窗上投着人的剪影,昏黄的光芒中,人影坐在木桌后,传来细微的书写声,发黄的纸页写满字迹,稍许,笔尖一顿,停下来。
笔搁到砚上,老僧望向紧闭的窗户,耳旁隐约回荡方丈师兄给予的惩罚,三十年前,他风貌年华,闯荡江湖,年轻、相貌、武功,背后还有一名义父,而今三十年弹指尖过去,剩下的只是一身枯树老皮,胡须已是斑白。
智心敞开木窗,风跑进来,火烛开始摇摆。
雨哗哗的下。
空气中弥漫着焦味,智心深吸一口气,想起那些死去的人,心里更加痛苦、愧疚,在潮湿的风里,老僧重新坐回椅上,看着写满字迹的纸张,枯瘦的脸颊微微笑了笑,像是一种解脱,毕竟三十年的秘密,如今不用再埋在心头了。
“义父”
“愿我佛慈悲渡我厄难”
“阿弥陀佛——”
双掌合十,智心道了最后一声佛号,周围一切陷入沉寂。
不久之后,烛光暗灭。
另一边。
少林客房中,传来方丈智惠的声音持续的在说话。
“相由心生,提督大人会变得如此,大抵是心中积怨太久,心里那股恶气无法发泄出来,如是长此以往下去,必然遁入魔道,陷入万劫不复当中”
说话的身影对面,有人挥手打断,白宁把玩少林秘制的创伤药,陡然开口:“相由心生,这句话就是说本督咎由自取了?”
“是,也不全是。”智惠站立屋中,面对如今权倾天下的东厂提督倒也没有多少畏惧,语气平缓,“几年前,少林便与摩云教有过几次冲突,该教的教主赫连如雪就是练得这么武功,当时她的境界与此时的提督大人相差无二,可却是没有如此这般暴虐恐怖。”
那边,冷笑的面容渐渐收敛,药瓶放在了桌上,薄薄的唇张启,冰冷的声音出来:“你的意思,咱家练的这门极阴无相神功,其实是被改过的?”
“极有可能,不过那位东方教主,与提督大人内力相仿,却是没有任何偏差,此点贫僧便是有些困惑,或许并非武功本身问题,而是因人而异”智惠说到这里,只是暗喻了白宁是太监体质的事实。
白宁皱起眉来,屋里顿时陷入寂静。
片刻后,眉头舒展开,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或许真如你这秃驴所说,这件事暂时搁下,本督没空追究下去,不过达摩遗体的事,咱家还是要明说,对那具干尸,咱家不感兴趣,但它身体里的血肉舍利,却是势在必得,你少林要回遗体,我拿舍利,有意见吗?”
“全凭提督大人做主。”老僧的声音不卑不亢。
或许服用过少林治疗内伤的独门丹药,伤势得到一些缓解,白宁已经好上不少,步履在桌前走了几步,目光严肃起来,看向老僧:“前不久,女真南下,打到武朝京师,这个国家差点被打没了,江湖上,也有不少热血的侠客过来帮忙,谁来了,谁没来,本督心里数,可明年女真再来,咱们谁能扛得住?”
“提督大人的意思,让江湖人都出一份力?这”智惠皱起眉,显然对这样事,心里微微有些犹豫。
雨声隔着窗户哗啦啦的响。
那边,白宁背对着对方,摆了摆手,“都出?不窝里反,咱家就松一口气了。”随后,窗前的身影回转过来,目光凌厉的看向老僧:“少林往后每年的度牒就看你们这帮老人家怎么表现了,本督将在民间设立民团,以强百姓自保之力,佛家不是一心导善吗?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们了,抽一些武艺可取的武僧到时前往咱家安排的地方,教习民团,如何?”
“提督大人又是索取舍利、又是索要武功,此时又要少林出人,这是吃定少林了吗?”
白宁裂开嘴角勾起微笑,表情认真的道:“本督就是吃定少林了。”
就在此时,房门敲了敲,高沐恩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督主,有个小和尚有急事找主持。”
“进来。”
随后,白宁对智惠低声提醒一句:“好好考虑,不然千年古刹,就会在你手上画上不是很完美的结局。”
下一秒,门推开,一个小沙弥急匆匆跑进来,“主持师父不好了,在刚刚刚刚智心首座他他圆寂了。”
“阿弥陀佛!”
闻言,智惠合上眼帘,朝着西厢房的方向喧了一声佛号,便是起身朝白宁揖了一礼:“贫僧先去处理师弟之事,稍后再回复提督大人的要求。”
“望方丈考虑仔细一些,毕竟这是朝廷下达的任务,而不是咱家的要求。”
智惠低头,躬了躬身,带着小沙弥退出厢房。
“沐恩!”
“奴婢在,督主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