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地里针对朝廷派遣金国的使臣劫杀在这个风雪新年里展开,在这样信息传达落后的时代里,整座城池也不会有人注意在那冰天雪地发生的一切。
新年的最后一天笼罩在这座城里,将冰凉化开,爆竹声声辞旧岁,家家户户换新联,气氛热烈,扰扰攘攘的年关将近,除去边关的将士依旧把守北方门户外,京师周围州县的大小官吏也都纷纷挤往汴梁这座城市,在这样的节骨眼上,送礼是显得格外有人情味的,又不容易被拒绝,原本拥挤的城池更加拥堵,街上玩耍飞跑的小孩在人群里乱窜,就连乞丐也在今天显得格外有些精神,显然是用雪地里化出来的水清洗了一下。
“弟弟…明天就是新的一年…我想叫上二哥回去祭拜一下爹娘,你…”
白府,清晨的时候,正看着惜福与小玲珑在堆雪人的白宁碰到了从廊檐下过来的白娣,她欲言又止的话,随后被打断,那边,白宁没有转头,视线一直盯着前方欢快的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去吧…不过我就不去了。”
白娣捏着手绢,低了一下头,“姐姐知道你心里是怨恨爹的,毕竟…是他…算了姐姐不说这个的,年过完后,姐姐就准备动身回去郓城,然后…再把大哥的灵位带回去。”随后,她深吸一口气,“毕竟…死者为大…大哥他…”
白娣的话停了停,那边的身影已经离开。但最后的话还是小声的说出来:“…毕竟大哥他也是亲人的啊…”
往回走的身影,宫袍在风里飘着,白宁阴沉着脸,心里却是活络的厉害,在知道少林有达摩遗体里的血肉舍利能恢复的时候,他是激动和欣喜,可那老和尚主动死在他府上,向外面的人,向少林寺发出了警讯。
往后,他要上少林便是千难万难了,唯一的途径就是杀过去。
大喜和大怒急剧的交织变化,导致他原本压制在身体里的‘自负’和‘自卑’两种心态在同时存在。在惜福面前,虽然这个傻姑娘给自己带来温暖,可终究长久的太监身体和身份下,在女人面前,他都是存在一种自卑心态。
而自负很早前,他以穿越者身份在皇宫中风生水起的时候,已经慢慢展露,直到遇见那个差点要他命的老太监后,在闭关的时候,他才逐渐将这种心态压制下去。
如今,老和尚的死和血肉舍利的消息对他触动很大,隐隐又有了失控的边缘,他站在檐角一侧,靠在墙壁上,闭上眼睛使劲的呼吸,曾经的一幕幕仿佛幻灯片一样在脑海里播放。
自负的坑死梁禀,为了活下去昧着良心在做事。在赵吉面前,他卑躬屈膝,阿谀奉承,摇尾乞怜的弄到权利。他黑下心肠,找到了要做的事,北方女真崛起,极力扼制,可到头来就像小瓶儿在牢狱中对他说的那样。
“你为天下人洒血断头,天下有几人记得你白宁啊——”
白宁深吸一口气,头靠在墙壁上,“是啊,谁记得我白宁为你们做过的事…”
…
“你有心事。”声音在檐下的拐角传过来。
白宁猛的转身,下意识的就要挥掌打过去,下一刻,手悬停在半空,随后放下,眼前的人却是一直卧病在床的老人。
“你都长很高了啊。”老人姓陈,坐在一个屋檐下也许久了,却是不知全名叫什么,“当初…你还这么一点高呢。”他比划了一下自己肩膀,“一眨眼,过去很久很久了。”
“时间过的很快……”陈老头说话很费力,往往一句话,要吞吞吐吐半天才能说完,他柱着拐杖慢慢的挪动脚步,就像身上肩负着巨大的重量。
“所以人的一辈子,稍不留意就过完了。”
老人在前面走着,断断续续说了许多的话,走到惜福和玲珑堆雪人那边时,他停下了脚步,望着快乐的女子,浑浊的眼睛微微出神。
陷入了回忆,说起了一些往日的话。
“…惜福的娘亲其实是我在村口捡来的,那也是这样的冬天,襁褓中,孩子的脸蛋冻的很红很红,身上很烫……那个时节,人有一口饱饭吃,已经是……很幸福的事了。要喂养一个才满月的孩子…你知道那是多么艰难的事……我把惜福她娘亲捂在怀里,心想…若是你能熬过这一关,该你长命百岁…”
老人歇了一会儿,手死死的拽着拐杖,眼角湿润起来。
“…后来,惜福她娘亲熬过来,一个冬天…又一个冬天的过去,我看着她一天天的长大,出落的那么美丽……村里来提亲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过来…有钱的、有才的,我睁大眼睛的去看…想给她找个好归宿……可我老了,她有一天对我说,爹,我不想嫁出去,将来你走不动了,咬不动了,就没人照顾你…冬天也没人给你捂脚…”
“…她最后没嫁出去,而是招了一个性格老实的男人上门,就是惜福的爹。那段时光…是老头子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候…他们夫妻恩爱呐,尤其是惜福出生后…更加恩爱,日子过的红红火火…直到那些恶贼…那些恶贼毁了一切…老头子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些人的样子…有一个人是最后走的,他的脸上有块红色胎记…凶神恶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