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姌放下手炉,从车里钻出来。
罗弘回头看见她那只伤手伸出来,裹了厚厚几层。
刚才在车上卫姌的手藏在袖里,他并未看到,眼下惊讶道:“怎么伤的”
卫姌把手缩了回去道,“无事,练字不小心碰伤,过两日就好。”
罗弘却是个人精,心下有所思量,道:“玉度,若是有人伤你,只管说出来,前面就是豫章,我还不信有人在这放肆,欺负我罗家的亲朋好友。”
卫姌轻咳一声,连连说只是不小心,心里想的却是,本地士族盘踞多年,难免骄矜,却不知随着桓氏掌权,朝廷忌惮,江州一地已经成为两方博弈的重点,本地士族稍有不慎就要卷入其中。
她想着日后该在什么时机提醒罗弘一两句。
休憩片刻,卫姌吃了两口点心又喝了一杯热茶,重新上车。
罗弘上车之前还向仆从问了句手炉是否换上新炭,他日常性情疏散,从不关心这种小事,刚才下车没一会儿功夫,看见卫姌被冷风吹得面色发白,情不自禁就过问一句。
上车之后罗弘自己还觉得奇怪,他家中兄弟姐妹也不少,倒从未有过这种体贴照料的经验。
不过转念一想,他那些兄弟又有哪一个及得上玉度这般灵秀乖巧。
要真有,他也肯定疼着宠着,别无二话。
一行人继续行路,整整一日,到了傍晚时分来到豫章城下。
有罗家侍卫在当然是畅行无阻,罗弘进门之时与看门将领说了两句,回到车上神色却和刚才略有不同,显得沉稳了些。
卫姌好奇看他两眼。
罗弘道:“倒是奇怪,这两日来豫章的人真是不少。听说就在我们前面,琅琊王都来了。”
卫姌已见过司马邳,当然不觉得奇怪,问道:“兄长在意”
罗弘笑了一声道:“朝廷自南渡一直对江左江右之地都以安抚为主,如今却叫琅琊王来,这里面要说没点事都不寻常。”
卫姌微微抬了下眉,刚才还以为他是个正事不理的浪荡公子,没想到对局势的反应也极为敏锐。
罗弘道:“好了,不说这些,我先送你们去敬道的宅子,今天先安顿,休息几日,哥哥再带你去领略豫章风光。”
卫姌浅浅笑着应了一声。
一行车马入城,往南而去,很快到了一片高宅大院的区域。罗弘指路,很快停在一处宅院前。
这是卫钊封了建武将军后置办的宅子,卫家人出发前就派人先做了修整,现在看来,只外表大小就与江夏的卫府相差无几。
黄芷音赶了一天的路本是疲惫,看到眼前的府邸精神大振,指挥仆从搬运行李,很快带着一众美婢侍从浩浩荡荡进府去了。
卫姌和罗弘作揖道谢。
罗弘脸上笑嘻嘻的,不见正形的模样,道:“都说了你就是我的弟弟,别和哥哥客气。”
卫姌看着他带着侍从离去,转身进了府内。
罗弘离了卫家,仆从问他是否回府。罗弘刚要点头,忽然想起清早出门的时候,似乎是听说邓家在揽月阁设宴,请了不少人去,他调转马头道:“走,去揽月阁瞧瞧。”
抵达揽月阁时外面天色刚黑,灯光从阁楼里透出来,远远看着仿佛玲珑宝阁。士族子弟举宴,当然不会干巴巴地喝酒,今天邓家带的是家中私伎,全是身形苗条细腰纤纤的美人。
罗弘向来熟悉这种场面,上得楼来就与众人嬉闹调笑,很快就和熊谦熊茂等人坐在一处饮酒。
熊谦道:“你去了何处,这个时候才来,错过了重头戏。”
罗弘问道:“什么重头戏”
熊谦道:“邓家竟与琅琊王相识,刚才只露了个面就走了。嘿,这琅琊王男生女相,是个好相貌,看着倒不像传闻那样脾气古怪。”
听到“男生女相”,罗弘嗤笑,“你这熊眼岂会识人,男生女相,你孤陋寡闻而已。”
熊谦听不得嘲笑,“你倚红偎翠的,难道什么时候连小倌都弄上,才变得见多识广了”
旁边几个听得都笑出来。
要说男风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但罗弘向来不曾沾染此道,于是本地弟子一个个都注意过来。
“放屁,”罗弘饮了酒,心口发热,说道,“你可曾听说过卫玠”
“你说的不就是卫家郎君的先祖,”有人道,“提这个作甚,他再再是天下少见的美男子,我等也见不着。”
罗弘道:“敬道之弟,容貌胜女,江右之地无人可及。”
熊谦等人自然不信,这时忽然听到旁边有人说了句,“说的不错。”
罗弘抬眼看去,看见在后座的桓歆。
作者有话说:
34
拜师
罗弘刚才上阁来就连饮几杯酒, 这群几乎算是一起长大的江右子弟毫不客气,给他叫的全是烈酒,后劲醇永, 此时他两颊浮着红, 瞅了眼桓歆。心道此人不敷粉了倒是顺眼许多,他道:“你见过玉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