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从在桓歆上马之前,低声道:“郎君可想仔细了,真要将卫小郎君带回去若是让郡公知道了……”
桓歆皱眉,“卫氏式微,他家中只剩一个老母,我带他回去,延请名士儒师为他授课,于他自有天大的好处。”
仆从一脸苦色,“可他还有伯父兄长在,如何能就这样带走。”他心道,这叫抢。
桓歆咳嗽一声:“休要啰嗦,日后我修书一封去卫家,卫钊不过他族兄弟,又非亲兄,如何管得了那么多。”
仆从见劝不动,明知此事荒唐,也只好闭口不言。
桓歆昨夜想了一夜,若这样将卫姌放回,心里总有些不舍。他行事向来随心所欲,恣意妄为。想来想去脑中挥之不去卫姌的面孔,临近天亮之时终于下定决心,带着卫家小郎君一起走。
桓歆昨日从仆从那里听说了卫姌的家世处境,还为自己找了借口。他心道,我带他回去为他请最好的名师,卫氏擅书,他可以将家中收集的字帖给他临摹,岂不比他在卫家生活舒服多了。
如此一想,他茅塞顿开,当即决定马上离开豫章。
桓歆在前面骑马,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马车,心里说不出的畅意。
卫姌坐在车厢内,行了许久都不见停,她心中奇怪,推开厢门朝外望,天色尚早,街铺尚未开张,行人也稀少。她看了一会儿,远远看见城门,吃了一惊,立刻喊道:“停车。”
桓歆回过头,朝仆从瞥了一眼。
仆从立刻道:“小郎君莫慌,早上未用食饿了吧,车里有糕饼果子先吃一些,要是累就睡一会儿,很快就到了。”
卫姌见车行的方向分明是城门,怒道:“桓氏,四姓门阀,如今要做拐子的勾当吗”
仆从也有些脸红,奈何郎君铁了心,他只好无视桓氏的名声,继续劝说。
卫姌不理他,直接推开厢门要钻出来,仆从大惊,连忙将厢门从外合上。
桓歆眼见卫姌已经识破,也不再掩饰,加快行马,一行车马匆匆奔向城门,不像赶路,倒像是要逃似的。
身后忽然传来奔如滚雷的马蹄声。
桓歆转身朝后一望,二十几匹骏马疾驰追来,当前一个正是身形高大,面色黑沉的卫钊。只见他马术娴熟,比身后侍卫快了许多,且双目如电,一身凶悍的气势。
桓歆皱眉,扬鞭抽马,催促道:“快,先出城。”
卫钊已经看到桓氏的车队,一眼扫过,视线落在马车上。事到如今他也不知桓歆为何要掳卫姌,但眼下桓家一行想要出城,眼见快马加鞭也将赶不及,卫钊神色凝重,从鞍侧抽出弓箭,双腿加紧马腹,手持长弓,拉弦放箭。
一支飞箭狠狠扎在城门上。
守门军士大惊。豫章是江州重镇,当即立刻所有军士在门前列阵,对来者严正以待。
卫钊身后二十多个侍卫,除了他带来的八人,其余都是罗家和熊家的人,众侍卫见卫钊骑射本事了得,当即就有人喝彩。
桓歆来到城门前,被军士堵住,怒道:“让开,没看见我是谁”
军士道:“城门遇袭,需立刻封门,请桓郎君下马。”
桓歆脸色阴晴不定,仆从侍卫都已经停了下来。
卫姌刚才已经听到外面异常,马车一停,她就推开厢门,仆从阻止不及,上前拉她。
卫姌抬脚就踹了过去,才刚碰到仆从衣角,他顺势栽倒,口中还痛呼一声。卫姌一愣,随即意识到仆从实则也不愿掳她。
桓歆脸色不虞,跟着就要上前拦她。
卫姌跳下车,敏捷躲开他的位置,朝卫钊快步奔去,“二哥。”
卫钊勒住缰绳,从马背跳下,上下打量,见她并无损伤,脸色稍缓,这才转向桓歆,冷声道:“酒楼不过输了场游戏,你就劫走舍弟,意欲何为”
桓歆也下了马,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倒是桓家仆从,在一旁不断辩解,说未曾为难小郎君,又说桓歆欣赏小郎君才华,想带他去家中做客。
卫姌站在卫钊身侧,质问道:“半夜掳人是桓氏待客之道”
卫钊低头,卫姌的手抓着他的衣袖,紧得关节泛白。他心发软,握住她的手,“别怕,有二哥在。”
卫姌点了点头,心中踏实许多。
城门军士来问情况,得知是这些士族子弟之间的争斗,露出为难之色。卫钊带来的罗家熊家侍卫这时上前,拉着军士好说歹说一阵。到底是本地士族,军士思量过后,将城门上的箭拔下,道:“既然是误会,各位就尽早离开城门,勿要在此聚集。”
自卫钊追上来,桓歆就不曾发过一言,倒是仆从不断致歉。
卫钊眉头深皱,冷笑一声,将卫姌抱上马,自己翻身坐在她的身后,道:“今日之事自当修书告知临贺郡公。”
几个仆从顿时如丧考妣,桓歆亦是脸色黑沉,但他看着卫姌,心中又生出一种细微的痒意,周围的人说了些什么他全都不曾过耳,眼睛只盯着卫姌。
那眼神太过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