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桃匆匆又从侧屋里拿了另一个匣子出来,匣子里装着一枚深色壳面的龟甲。
娄衔月捏了捏手指,而后把龟甲轻拿出来,又冲谢白道:“你继续想着殷无书。”说完,左手轻捏着龟甲,右手利索地点了蜡烛,而后用橙黄的烛火细细地烧着那枚龟甲,嘴唇无声开阖,飞速地默念着什么。
结果这一会儿,蜡烛上的火光陡然变得炽烈起来,窜得又烈又高,“轰”地一声把龟甲整个包在了火中。好好的烛火好像突然间就带了某种说不清的邪力,直接将整个龟甲烧了个透焦,化了一半的骨。
谢白:“……”
娄衔月:“……”日了狗了。
她似乎不信这个邪,自己亲自起身风风火火地直奔侧间,一口气抱了三个匣子出来,一一拍在桌上。
结果五分钟后,谢白面前的桌上,除了碎铜钱、枯甲骨外,又多了一把烧焦了的蓍草、断成节的丈尺、一折两段的木枝。
洛竹声看不下去这动静,终于不回避了,起身走到谢白他们那桌旁边,伸出干净瘦长的手指拨了拨桌上那一摊已经报废的卜算之物,“啧”了一声道:“殷无书不想让人找到行踪的时候,再厉害的卜算也不管用。”
娄衔月绞着手指一边心疼桌上的东西,一边有些恼。结果恼了几秒突然想起什么来,抬头问洛竹声:“诶对了!他离开古阳街的时候,不是往你那儿去了一趟么?神神秘秘的,说是让你帮忙照看点东西,什么东西?”
她这么一提醒,谢白也想起来了,跟着抬头看向洛竹声。
在座的人里面,要说起跟殷无书交情最久的人是谁,必然是洛竹声,他的年纪虽然比不上殷无书那种开了挂的,但比娄衔月他们还是长得多了。
这人手里的那家桃坞典当看上去就是个普通典当行,实际上年代海了去了。跟从古至今的很多典当行一样,他店门口一直悬着个倒蝠吊金钱的标志,只是吊着的金钱上刻着一枚小小的桃花。
这桃花就是个分界标,百日招人,夜里招妖灵。
都说桃坞典当里什么稀奇古怪闻所未闻的宝贝都有,想要可以,用最舍不得的一段记忆来换,换完之后,这段割舍出来的记忆会在一个月的时间里慢慢从典当者的脑中模糊,直至彻底消失。
所以洛竹声身上一直传说不断,都说他是知道秘密最多的人。
只有跟他亲近的诸如娄衔月、殷无书之流才知道,记忆这种东西哪里是别人能随便看的,主人潜意识里乐意让人看的,洛竹声才会看到内容,潜意识里并不想让别人知道的,洛竹声也不会知道分毫。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愿打愿挨你情我愿,想要东西总要付出代价,况且既然是典当铺,只要你有能耐,有朝一日还能把割舍出来的记忆赎回,而桃坞就相当于是这世上最牢固的保险箱,不会丢不会散,多划算的买卖。
所以殷无书说找洛竹声照看些东西的时候,其他人都不觉得奇怪,因为洛竹声最在行的就是照看东西。
众人都觉得殷无书找洛竹声帮忙的时候,说不定会多交代一句,里头可能会有关于具体行踪的消息。
谁知洛竹声却摇了摇头,道:“没提过目的地。”
娄衔月“哎——”地叹了口气,结果谢白却突然开口道:“洛叔,他找你真的是照看东西么?”
他漆黑的眼珠一直盯着洛竹声,在刚才洛竹声说话的过程中,捕捉到了他的一丝迟疑,这里头似乎还有些蹊跷。
洛竹声被他问得一愣,又轻轻“嗯”了一声。
“虽然不知道他人在哪里,但是我直觉他碰到的不会是什么好局面。”谢白又道。
洛竹声笑了笑:“你忘了?他是殷无书啊。”什么局面能对殷无书不利呢?这说出去就是个谁都不会当真的玩笑话。
谢白冷声道:“殷无书又怎么样,该受伤的时候照样一身都是伤。”
他这么一说,一旁的立冬便“啊”了一声,嘀咕道:“也对,之前在庙里他身上那么多道血口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听了这句话洛竹声眉心也皱了皱。
谢白又道:“他之前举动反常至极,好像一去就不会回来了。”
洛竹声叹了口气,摆手道:“好了好了,我说就是。他来我这里其实是换东西来了。”
谢白一愣:“换东西?”
就连娄衔月他们都惊了,只不过惊的方向不太对:“在你那儿换东西不是要用最舍不得的记忆来换吗?他那样的哪来什么最舍不得的记忆?”
洛竹声无语:“……”
“换了什么?”谢白追问道。
洛竹声答道:“摇烛散。”
“还真有这东西?”娄衔月瞪大了眼睛。
摇烛散是曾经在妖灵界一本古籍上提过的一种药,能修改记忆,不论神鬼妖灵还是普通人。这世上能动记忆的手段多得很,好像随便一个会些术法的妖灵就能做到这一点,但效果却千差万别。记忆本来就是这世上牵扯最多最复杂最难改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