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向猝然起身,打开房门,溜了出来,此时,外边的大雾渐渐散去,夜色却是好了,夜风如水,明月似钩,不远处的数株垂柳轻轻摇摆,如镜的月亮湖觳纹横生。美景当前,脑子里的执念轻了许多,薛向不敢立时回房,便在门外静静地立着。
这一立,就立到了东方发白,薛向心头的偏执轻了,却依旧毫无睡意,因为,这半宿的静立,已然让他打定了主意——堂堂正正地前去桥口村,将众村民解救出来。
细说来,薛向这一夜静立,虽未想透桥口村的问题源头,却推翻了昨夜生怕打草惊蛇的想法。因为他发现若是任由这种情况持续下去,他是永远无法探究到事情的真相的,毕竟人家都封死了消息源,他如何探询。
现下,他要做的不是什么怕打草惊蛇,反而就是要打草惊蛇,因为一池春水,只有搅动了,搅浑了,他才好浑水抓鱼!再说,若是这些村民依旧被这样虐待似地软禁,怕到最后,也难有几个活下来。
既然已打定主意,薛向心结全开,只待天色放亮,他便要开始自己的行动。
清晨第一缕阳光打在薛向身上的时候,隔壁的夏家母女的房间也有了动静。薛向知道若是夏家大嫂见着自己,保准又是一车的感谢话,以及严令夏家大妹、小妹不得和自己争水。而且薛向也知道这一家三口,就没一个是不忙的,是以,他不愿耽搁人家时间,转身回房,抱了洗刷用具,朝前院的水井行去。
薛向刚打了一盆水,夏家的堂屋开了,夏家小妹穿着拖鞋,步了出来,“薛大哥,小适妹妹什么时候回来呀,我可想她了,还有,下次,你和她打电话时,能不能帮我谢谢她呀,她送给我的零食,真是太好吃了!”
相处有日,这一家子倒是和薛向熟捻不少,又兼薛向时常从县委食堂弄回好菜,来和夏家人凑桌,便连最看她不过眼的夏家大妹,近些日子,对他的冷言冷语也少了许多。而夏家小妹和夏家大嫂对他,则是更显亲近,是以,这会儿夏家小妹再没了从前的不好意思,和他说话也放开了许多。
“要谢,到时见面再谢吧,我想她明年暑假肯定会过来的,到时你们好好玩儿!”
薛向知道夏家小妹说的是小家伙从岭南寄送零食来送她的事儿,说来也巧,昨天中午刚通完电话,下午包裹就到了,薛向拆开小家伙指定给自己的黑色包裹看了看,竟是些风干的各色野味,便干脆连同夏家小妹的红色包裹,一并送给了夏家。
夏家小妹点点头,还待再说,却被夏家大嫂叫了回去。
洗漱罢,薛向便直奔了县委大院,在食堂用过早餐,返回办公室时,楚朝晖已经在了。薛向交代楚朝晖几句,要他帮着遮应,凡是来找,一律挡驾,说罢,他则转身出门去也。
这会儿,薛老三还意气高涨,却哪里知道这一去,竟差点要了他的小命。
严阵以待
北地向来是寒来早,可今年的冬季似乎格外地早,还不到十一月,这北地的早晨已变得让人十分不耐。
寒风呼啸,冷嗖似刀,便是高达这等生于斯、长于斯的北地壮汉,也不得不咒骂这鬼天气,因为他是穿着单衣在清晨的寒风里奔跑,细说来,这奔跑的时间已经持续了半个多钟头了。当然,高达如此奔跑自然不是在晨练,而是清早接到了薛向下乡的消息,赶着去布置那个已经准备了半拉月的“盛大欢迎仪式”。
高达到了村口,先集结了民兵队,检查了仓库和三间大屋的封锁情况,而后训了通话,便招呼副队长贾乃亮连着民兵队撤到了村东头。你道高达为何这般行事?原来这数十民兵并非、也不可能全是他的心腹,而兵民们前来戒严桥口村乃是领着县里的命令,说是弹压地方,维护稳定,并非高达私自行为。而眼下,他高达要算计薛老三,若是这帮兵民在侧,那可就是大麻烦。
首先,若是薛向真被打了个鼻青脸肿,或者手脚骨折,那他高达如何分说得清?毕竟他领着一帮民兵在侧,还让薛县长挨了打,怎么也得被追究责任。其次,这帮民兵可并非全是他的死忠,而薛向又是县里名正言顺的主要领导。若是让这帮民兵知道了薛县长被围了,说不得不待他高队长吩咐,就先冲着去保驾勤王立大功去了。
这边高达刚遣走一众兵民。在村西头,也就是薛向到来必经之路,守候的孔二愣和严和尚飙了过来。
“高大队,人果然来了,已经到刘湾儿村了,奶奶的,您放心,这回咱爷们儿非卸他一根膀子不可,不为别的,就凭这小白脸二十啷当就敢当县长。咱就得叫他知道知道这萧山县的天多高,地多厚。”
说话的是孔二愣,这家伙此时没有来的热血沸腾,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何有这种反应,以往打架,几十上百人互殴,也见识过,可今儿个确实有了从未有过的激动和兴奋。竟比第一次睡娘们儿,还要来得冲动。
其实,孔二愣这种感觉倒是很好理解,用句老话,就叫作揭竿而起,推翻统治阶级的莫名快感。眼下的情况正是如此,他薛老三乃是堂堂县长,在这帮人眼里无异于土皇上,现下有了光明正大收拾皇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