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有二,却是乌须乌发,显是保养有道。老爷子原是四方面军的,因为四方面军的历史原因,一直不得重用,虽然资历极老,但一直未在党内担任要职,浩劫爆发时,又受到冲击,下野,年前才刚刚复出。这次复出,时老爷子不只干回老本行,还更进一步,入了局,担任分管意识形态的主要首长。
本来,今晚散会后,老爷子就待回家,却又被那位招去,会谈了许久,才得返家。这不,老爷子的专座一到家,堂屋里便涌出一群人来,将老爷子接了进来。这许多人皆是老爷子的家人,留京过年的,当然,最重要的是庆贺老爷子重新获得政治生命。
时老爷子素来喜静不喜闹,草草应付几句,便招了在江淮省作革委主任的二儿子时国忠,在《赤旗》编辑部挂职的大孙子时剑飞,在财政部财经司锻炼的孙女婿郝昭,进了书房。
其实,即使老爷子不号召开内部会议,时剑飞也会主动凑过去打探消息。非是他定力不足,实乃是薛向这遭惹出的乱子,太过惊人,简直快聚成风暴。十年前,就热衷政治、被下放的时剑飞,这会儿见又起了风浪,怎能不热血沸腾?更何况,他和薛向之间,还插着一根拔不出的刺儿,非为兄弟韩八极,只为仙子柳莺儿。
如果说江歌阳的书房奢华,安老爷子的书房老旧,那么时老爷子的书房就显得极具个性。同样,书房乃是凝神静心的所在,没几个人愿意设计得很大,时老爷子的也一样,不过横四纵五,二十来平的样子,说其设计个性,非是指别处,是指房内的格局。
这一方小小书房内,除了一个书架,就是一个大大的环形沙发,沙发沿墙而建,环形内,摆着一张圆桌,极具特色。老爷子在圆桌中间描白的位置坐了,跟进来的时国忠,时剑飞,郝昭,外加陪伴时老多年的机要秘书宋庆,生活秘书张澜,各自寻了位置坐了。整个过程极其有序,显然类似会议,开过不是一回两回了。
时老爷子的态度
时剑飞刚一落座,便忍不住发问了:“爷爷,怎么回来这么晚,八点半的时候,我就见季爷爷的车打门前过,您可是比他晚了个把钟头呢。”
时老爷子开会,讲究个畅所欲言,气氛极好,且时剑飞极得老爷子宠爱,言谈向来无忌。
时老爷子满脸慈爱,笑道:“散会后,被那位叫了过去,指示我老头子掌控好宣传方向。”
“爷爷,今晚开会,是讨论靠山屯的吧,对靠山屯大队长薛向,首长们有什么意见。”时剑飞到底忍不住了,迫不及待想听见薛向倒霉的消息。
想来也是,四九城内,敢犯他时剑飞的压根儿就听说过,可薛向偏偏就是例外。对付一个声势,手段都不逊自己的人物,时剑飞一时半会儿还真没什么好手段,熟料老天爷帮忙,眼见着薛向就得粉身碎骨,怎不叫他痛快。
“怎么,那个年轻人,你认识?”时老爷子起了好奇,不答反问。
“嗯,见过几回,是个刺儿头。”时剑飞不明白老爷子怎么对薛向起了兴趣,追问道:“爷爷,你还没说会上打算怎么处理他。”
“一个毛孩子罢了,难道还值得我们整夜的讨论?无非是严惩不贷罢了。”
听到期盼已久的消息,时剑飞大喜过望,从兜里掏出一篇稿子,“爷爷,这是我连夜写的,明天准备登上《赤旗》,您给看看。”
时老爷子接过稿子,一扫抬头的标题“分田到户是资本主义复辟,坚决反对分田到户搞单干”,又大略扫了几眼。眉头立时皱了起来:“剑飞,这真是你写的?”说完。又把稿子递给了左手边的时国忠。
时剑飞被问得莫名其妙,先前不是说了是自己写的么,老爷子怎么还问,不对,多半是里面的内容不讨老爷子欢喜,可整篇稿子是自己精心修改过的,理论到位,逻辑严密,层层推进,保管驳得姓薛的抱头鼠窜。且文笔立意俱佳。老爷子又怎会不欢喜呢。
时剑飞心念电转,依旧猜不透老爷子何意,却坚信整篇文稿在政治上的正确性,点头承认了。
“那你说说,那个叫薛向的年轻人错在哪里?”时老爷子居然问了最简单的问题。
时剑飞张口就要答“分田单干。走资本主义道路”,转念一想,老爷子要的绝不是这么浅显的答案,可不是这个又是什么呢,难不成,真像承天县的报纸上那样,说那小子如何贪污腐化,好色如命不成。
时老爷子见孙子僵住了,笑道:“就按你稿件上说的吧。犯了走资本主义道路的错误,可不管你怎么证明这分地单干,是违反集体经济,是如何错误。可人家把田地的所有权分了吗?没有吧!可为什么一分田,今年粮食的产量是往年十多年的总和,难道你要证明资本主义比咱们社会主义更能提高生产力不成?”
老爷子一连串的反问把时剑飞问得哑口无言。他脑子里此刻不是在思索着如何回答老爷子的问题,而是惊讶老爷子竟然会有这种想法,会有觉得“薛向分田到户也许是对的”的想法,连老爷子都有了这种想法,那其他首长又会怎样想呢。
这会儿,时国忠已经看完了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