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可与人过分亲近。千百年前历来如此,所以上位者最孤独。
可是簪星,一点儿也不孤独。
天梯现(2)
荒野漫漫,风变得很空旷。
青衣男子与绿衣少女面对面站着,如同一张镜子内外,站着不同的自己。
簪星感觉体内的天魔之力在微微沸腾,如同离乡多年的旅人再次回到故土,不同体内的魔王之血在这一刻形成共鸣,仿佛有一股脉脉温流流过她的四肢百骸,让她方才与鬼厌生战斗时的伤痕都被抚平。
她看向鬼雕棠。
鬼厌生燃烧枭元珠凝成黑雾与她缠斗时,簪星曾感到有相同的气息帮她抵挡了对方的攻击,想来,就是魔王暗中相助。
她与鬼雕棠今日是第一次相见,过去也不曾有什么感情,魔族对于亲情友情爱情,惯来看得潇洒。簪星想,鬼雕棠看到她,心中大抵也并不会有什么愧疚、怜爱之类的情绪。他看自己,或许是上一任魔王看下一任魔王的审阅眼光。
黑石城的两大魔王面对面站着,不姜动了动唇,终是什么都没说。
魔王看向簪星,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他问:“你知道,做黑石城首领,最重要的资质是什么?”
簪星微微蹙眉。
男子看向自己的目光淡远,仿佛此刻并非是情况紧急的大阵跟前,而是细雨蒙蒙的江南水乡。他如竹林里坐谈的矜贵公子,煮茶熏香,同友人对茶问道。
想了想,簪星开口:“勇气、胆量、沉着、果断、力量?”她盯着鬼雕棠,认真回答,“魔王不好当,单凭某一样,应该不够吧。”
鬼雕棠微微一顿,大约没想到簪星会这么回答。片刻后,他淡淡笑了:“你叫簪星?”
簪星点了点头。
“簪星曳月下蓬壶,曾见东皋种白榆”他长袍如青岚出岫,颜色碧鲜,于长空中淡淡散去。
“很好。”
那团青色的岚影,乘着旷野中的风渐渐落入阵中,与方才顾采玉消失的阵眼处化为一道精芒。
不姜的长睫微微一颤。
刹那间,万道明光冉冉而起,长焰蔽天。从大阵深处,缓缓生出铺天洪流,这气息苍茫厚重,仿佛来自最遥远的天地尽头,无限广阔,又无限短促。
洪流浇筑在巨坑中的黑色种子之上,那颗沉闷的种子,似乎终于忍受不了这样巨大的压力,细小的裂缝陡然撕开,从其中,忽然生出一道苍青色长影,这长影落在地上,迅速生长,拼命吸收周围的一道道能量,不过转瞬,生根破芽,抽枝向上,长成了一颗遮天蔽日的巨树。
簪星望向那颗直入云霄的巨树,心中无限震惊。
这巨树,与她灵根深处那道巨树的影子,格外相似。
上古乾坤阵,停下了。
众人的目光落在眼前的苍色巨树之上。
这巨树粗犷,独独的笔直一根,树干并不算太粗,有车轮大小。抬头往上,顶端处生长细枝交错纵横,形成浓密树冠,如一把绿云伞盖。
“建木。”容霜凝重道。
《淮南子》中记载,“建木在都广,众帝所自上下。日中无景,呼而无响,盖天地之中也。”
建木生,天梯现。
这棵笔直的、冲向苍穹的树,就是登入金门之墟——人界与仙界相连的天梯。
建木的树冠藏在涳涳濛濛的云雾中,难以窥见深处的真影。巨坑前,弥弥叫了一声,簪星回头去看,就见那斜斜插于地上的几把法器,正随着风慢慢化成烟尘流走。
那方血色的战戟、那根漂亮的紫萧,还有那把光华璀璨的长剑,在荒野中如锦绣光焰,成为华胥国中一枕清梦,灿烂一瞬后,再无痕迹。
二十多年前的恩怨情缘,至此转瞬成空。
顾白婴走到空空如也的巨坑前,长睫掩住了他的眸色,簪星无从看清他的神情,只觉得那安静站着的背影,都带了几分冷涩。
他与他的父母,总是匆匆相见,又匆匆别离。仓促得都来不及好好告别。
仿佛命运故意捉弄。
少阳真人望着建木高处,淡声道:“走吧。”
富荣华一怔:“就这样上去?”
“难道现在还有别的出路?”灵心道人哼了一声。他对魔族多有偏见,可就在方才,上古乾坤阵多亏魔王的残魂才够复苏阵眼。纵然想要翻脸,难听的话也说不出来。
不姜也道:“走吧。”鬼雕棠与她再见,甚至都没说上几句话,虽如此,不姜的面上也无半分伤怀。或许有几分怅然,也无关风月。魔族寿命漫长,不如人族,总是将情爱执念看得格外深重。
簪星也站在建木之下,抬眼看向头顶。
金门之墟,真的就在这树顶之上?顺着这树往上走,真的能窥见天界与人界相连的仙境?
她不知道这上头究竟有什么,只觉得从树顶的苍穹深处,传来一股神秘的气息,这气息与她体内的枭元珠一模一样,甚至更为强烈。
至